在云雾缭绕的青石村，有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，树干上深深镌刻着两道交错的刀痕。村里最年长的九叔公总爱在夏夜摇着蒲扇，给围坐的孩子们讲那个发生在光绪二十三年的故事。

那年大旱，连深井都见了底。货郎陈大山挑着盐巴进山时，在槐树下遇见奄奄一息的猎户李铁柱。铁柱为给高烧的儿子采草药，不慎摔断了腿。大山当即卸下扁担，把最后半葫芦水分给铁柱，又撕开汗衫替他包扎。

'陈大哥，我炕席底下藏着祖传的虎骨膏药方子。'铁柱抓着大山的衣角气若游丝，'劳您送去县保安堂张掌柜处，他答应给二十两银子...这钱够换半年粮食...'话音未落便昏死过去。

大山在月光下狂奔六十里山路，天亮时终于把方子送到。张掌柜验看后却突然变卦：'如今虎骨禁采，这方子只值五两。'见大山不肯，又压低声音道：'你我不说，谁知道原价？分你十两如何？'

货郎的拳头攥得咯咯响。他想起铁柱家歪斜的茅屋，想起孩子烧得通红的小脸，突然抓起柜台上的砚台砸向自己左手——墨汁混着鲜血在契书上洇开一朵黑花。'今日我陈大山断指为证，二十两少一个铜板，保安堂的招牌别想要了！'

三日后，铁柱拄着拐杖带全村民壮来到保安堂。张掌柜早备好银两，还多加了五两诊金。后来人们才知道，那晚货郎举着血手在县城最热闹的酒楼讲了一夜故事。

如今槐树上的刀痕就是当年立誓所留。每逢旱季，村民们仍会自发在树下放桶清水，木桶上总刻着相同的字——留给下一个过路人。

去年有个外地驴友喝过水后，偷偷在树洞塞了张字条。九叔公发现时，皱巴巴的纸上写着：'走了七省，第一次喝到这么甜的水。明天带工友来修进村的路。'落款是某建筑公司项目经理。

上个月，施工队在老槐树下挖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。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两纹银，还有张蠹虫咬过的字条：'大山哥，这份情铁柱家世世代代都记得。'